书评丨《窄门》上帝好像不保佑我的爱情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圣经·路加福音》

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构思写作这部作品花了约18年的时间，采用了部分自己的人生经历，删删改改的，光书名就想了四个，最终定下了《窄门》。小说完成于1908年10月，最初在《新法兰西评论》上连载，首版于1909年7月。

该小说以男主人公杰罗姆为主视角，讲述了杰罗姆和表姐阿莉莎之间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故事的起初是12岁丧父的杰罗姆，被母亲带去舅父家散心，听说了舅父对舅妈一见钟情极力求娶回家的往事，舅父家还有知书达理的阿莉莎表姐，活泼可爱的朱莉埃特表妹，和一无是处的罗贝尔表弟。散心的日子里杰罗姆长久地和表姐妹们玩在一起，并对阿莉莎暗生情愫。陷入暗恋的杰罗姆，他的一切都是为了阿莉莎，为她看她喜欢的书，为她关照她的弟弟，为她读诗写字，为她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甚至为她信仰基督。

舅妈是一个危险人物，貌美但风评很差，对杰罗姆有过一次不当的举止让他有些心理阴影。同样有心理阴影的还有阿莉莎，无法面对母亲外遇的阿莉莎刚好被杰罗姆碰见了脆弱的时刻，杰罗姆拥抱了她。在杰罗姆14岁，阿莉莎16岁那年，舅妈与人私奔了。舅父无法接受妻子的离去，日日消沉，阿莉莎不得不撑起大局每天与父亲聊天并开导他。杰罗姆在一次偶然中听到父女俩谈论自己，他遏制不住好奇心偷听了。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描写得很妙的点——内心窃喜，听觉失灵——论及杰罗姆的出色，他感到开心想听得更清楚一点，结果耳朵失聪了。

拥有高尚品德的人不应做出窃听此等卑劣的事情，在杰罗姆眼中阿莉莎就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她绝对不能容忍，于是在内疚中杰罗姆选择了道歉和坦白。阿莉莎果然指责了这个行为，杰罗姆无法合理解释自己的动机，冲动之下剖白了爱慕的心意：

“无论将来我成为什么人，全都是为了你。”

“可是杰罗姆，我也可能离开你。”

“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难道不能坚强点，独自前进吗？我们每个人都应独自到上帝那里去。”

“但你是为我指路的人。”

“有基督在，你为什么还要另寻向导呢？只有当我们祈求上帝忘却彼此时，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接近，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对，让我们相聚，这是我每天早晚都要向上帝祈求的。”

“你难道不明白在上帝那里交融的含义吗？”

“我完全明白。这指的是我们在共同崇拜的对象那里激动热烈地重逢。正是为了与你重逢，我才去崇拜你所崇拜的对象。”

“你崇拜的动机不纯。”

“不要对我太苛求，如果你不在天国，这个天国我不去也罢。”

“先去寻找天国和天理吧。”

这段对白之后，原有的屏障被打破，杰罗姆和阿莉莎开始双向发展感情。家长们都察觉到了这一点，舅父以及姨妈等都默许，杰罗姆的母亲也不反对，只担心这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随着她的病逝，这种担心也烟消云散。最起码在杰罗姆这里，他对这份感情是毫无疑虑的。有疑虑的是阿莉莎，她有着和杰罗姆妈妈一样的担心，她相信杰罗姆爱她，却不相信他会永远爱她。

此外朱莉埃特表妹对杰罗姆的暗恋也突然浮出水面，一直充当爱情信使乖巧听着杰罗姆诉说对阿莉莎满腔爱意的朱莉埃特，被发现原来她也会看诗集，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喜欢的人。阿莉莎想要把杰罗姆让给妹妹，但杰罗姆拒不接受。其实朱莉埃特也不接受，她在痛苦中选择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相亲对象，飞快嫁了出去。

但没了第三者，两个人好像也没能顺利地接着往下走。明明信里天马行空什么情话都信手拈来，一碰面就开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在小路上试探着牵住手，不到五分钟就松开，因为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汗液，觉得粘腻且难以忍受。现实里的爱情都是这样充满着尴尬的空气和汗液吗？

克制带来疯狂，阿莉莎在一次见面里用最世俗糟糕的自己来面对杰罗姆，企图能够击碎他的幻想，让他了解她实非良人。可他还是说爱她。她也爱啊。但很奇怪，他们一个只会说爱，一个明明爱着却一心想要推开。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阿莉莎把定情信物还给了杰罗姆，说希望他以后送给他的女儿。意思很明显，是他未来的女儿，不是她的，所以才要他给。杰罗姆很生气地拒绝了，并且狠狠抱住阿莉莎第一次吻了她，还跪下来求她。阿莉莎还是选择推开，把杰罗姆关在了门外。她觉得杰罗姆，她的爱人，应当拥有“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他离开她，美好就会开启。

过后不久阿莉莎去世了。杰罗姆收到了朱莉埃特寄来的阿莉莎的遗物，她临终前的日志也记录了她对杰罗姆从一而终的爱恋之情。不只是杰罗姆一直在幻想，阿莉莎也一直沉浸在幻境之中。但杰罗姆的幻想里阿莉莎大于一切，阿莉莎的幻境中上帝站在主位从不缺席。只能说两个人确实天生一对，所以能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至死不渝。

大结局是多年以后，杰罗姆再次见到朱莉埃特，她劝杰罗姆赶快成家。杰罗姆却选择用漫长的岁月缅怀与阿莉莎曾经热烈诚恳，却毫无希望的爱情，绝对不娶一个他不爱的人。在外人看来和富裕踏实的丈夫琴瑟和鸣、孕育了多个小孩的朱莉埃特已然获得了尘世里的幸福，年少的感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可是听到杰罗姆这么说她还是会忍不住痛哭流涕。爱情是什么呀，又困住了什么。

哎，这真是一本看着看着想要进去摇醒当事人的书。一个颠公天天做梦自己有多爱，一个颠婆天天叨叨去见上帝不能带着爱人——怎么了，窄门仅供一人通过，所以不能带人吗？我看很多人说这是最能描写柏拉图式爱情的一本小说，几乎都是心理描写和精神交流，一点点情感流动都标记得明明白白，我看的时候心里疯狂吐槽：这么爱就在一起啊推来推去干什么都别发癫了好不好呀！看完之后突然又有点惆怅，这段感情里，杰罗姆好像已经尽力了，阿莉莎只是忠于自己的内心她又做错什么了呢？

可能最初的对白其实就已经预告了最终的结局，你爱的是我这样的人，我这样就会一直这样，你不能奢求我为你改变信仰，正如我也改变不了你以我为信仰。我们都希望给对方我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只是很遗憾那不是你想要的，所以悲剧是必然，爱和痛苦并存也是必然。

对此我只想说，都清醒一点吧，好好吃饭才是正经事。

不过书里描写得还是过于唯美了一点，杰罗姆竟然能为了阿莉莎终身不娶，以佐证她不信也不要的他的真诚的永爱。现实里的纪德emmm，不提也罢。话说安德烈·纪德先生的一生实在精彩，看了一下履历，title一堆还是诺奖得主，成名作是《背德者》，下次看。

信源：嗣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