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摇过的夏天

去朋友家，见客厅墙上挂着一把蒲扇，是那种圆形，蒲葵叶子做的老式扇子。忽然间怦然心动，摘下轻摇，顿时，一股干草味随风而来，蒲扇的夏天也飘摇而至。

那时，盛夏是蒲扇的世界。蒲扇家家都有，晚上纳凉避暑，家长里短，仿佛都跟着蒲扇摇来摆去。蒲扇大都在老人手中，许是式样老旧的缘故。我是不喜这种蒲扇的，嫌丑。祖母在蒲扇边缘缝上布条，把手用布条缠着，于是，土黄色的蒲扇，绕着一圈深色的布，土气笨拙。

我还是喜欢纸折扇，一开一合，摆帅正好，可惜扇面动不动会破碎。夏日纳凉引风效果好的，还得是蒲扇，更有祖母的故事和宠爱，我才接受了蒲扇。炎热的夏夜，躺在祖母身边，听着她讲才子佳人、神仙鬼怪，蒲扇一下又一下在我身旁摇晃，带着轻柔的风，风中充斥着干草香，忽而觉得这蒲扇、这味道不讨厌了。

正听得兴起，感觉风速缓慢，蒲扇偶尔落在身上，抬头一看，祖母眼睛闭上了，嘴里嘟囔着，蒲扇还一停一动的。我赶紧推着祖母，快讲故事啊。有时，祖母的故事如催眠曲一般，蒲扇轻摇间，我更易入睡。静静的夏夜，打着瞌睡的祖母，软绵绵的故事，还有摆动的蒲扇，在凉风缕缕中，轻抚着我的心灵和童年。

尽管不喜蒲扇，但有段时间却对它喜爱不已，皆因电视剧《济公》。趁着大人不注意，将蒲扇扇面剪出豁口、扇边撕开，然后摇着破烂蒲扇走街串巷，哼唱着“鞋儿破，帽儿破……一把扇儿破……”摇摇摆摆，仿佛我就是救苦救难的济公活佛，仗扇走天涯。

祖母见蒲扇撕坏，心疼地大叫小死鬼，糟蹋东西啊。不过“扇”已成舟，就任由我破扇耍帅。等祖母买回新蒲扇，就扇不离手了，常把扇子插在后脖领处、别在裤腰上，和戏台上的人物一样。

再往后，接触的书籍、电影电视多了，汉钟离、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诸葛亮的鹅毛扇；《射雕英雄传》里朱聪、欧阳克的纸扇；金陵十二钗的团扇、绢扇等，逐渐取代了蒲扇的位置，从此对蒲扇提不起任何兴趣。当我大了，不需要听故事了，祖母的夏天，就只剩一把孤单的蒲扇陪伴，摇着一年又一年……祖母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有过蒲扇——那种土黄色的、丑陋的扇子。

从朋友家出来，去土杂市场好不容易买到一把蒲扇。回去放到床头，周遭散发着新鲜的蒲扇味，轻嗅之下，竟然闻到祖母的气息，如清风掠过，直入肺腑。其实，这样的蒲扇才真正摇着我夏天的眷恋和情怀。

（作者 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