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普

深处岁月的老水井

2025-08-20 13:20

坐落在村口的老水井,谁也说不清它的渊源,只是青石板井台被百年的绳索磨出深深浅浅的沟痕,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我记事时就知道,每天最早唤醒村庄的是老水井。清晨上工前,挑水的男人们赤着胳膊,扁担在肩头晃出沉稳的节奏,水桶撞击井壁的脆响能惊飞槐树上的麻雀。挑水是个力气活,一挑水大约六七十斤,挑在肩上,扁担压得“咯吱、咯吱”直响,扁担变成了弓形。挑水还是技术活,掌握不好平衡,腿迈不开步,水桶容易碰到地上,水会撒一地。我们刚学挑水时,没少闹出这样的笑话,好在熟能生巧,慢慢掌握了挑水的技巧。白天,大姑娘小媳妇们端着木盆、拎着要浣洗的衣物聚到井边,一个挨一个地浆洗衣物,边洗边聊南街北村的趣事,那些小媳妇最开心最放肆,她们用暧昧的玩笑彼此打趣,不时引发阵阵哄笑。棒槌捶打衣物的砰砰声里,混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絮语。井沿那圈青苔总带着湿漉漉的凉意,夏日里,刚从井里拎出的西瓜带着水珠,一刀切下去,红瓤里能渗出冰气。

井壁是层层叠叠的青石,经年累月被水浸得发亮。偶尔有顽皮的孩子趴在井沿往下看,能瞅见自己的影子在水里晃晃悠悠,惊得一群浮游的小鱼倏然散开。老人们说这井通着东海,井底沉着块镇水的玉石,所以再旱的年头也从没干过。有年大旱,邻村的井都见了底,唯独这口井依旧汩汩地冒水,四里八乡的人都来挑水,井台边的青石板被踩得油光锃亮。

夏季的傍晚,老井边最热闹。这时,老井是男人的舞台。那些从田野中归来的被晒得红黑的结实汉子,从井里提上一桶冰凉的水,举起来,仰头倒下。哗啦一声,是爽了心的凉,酣畅淋漓。有调皮的男孩子把凉水泼在身上,来一个淋浴,水珠从头发上流下来,衣服瞬间湿透了,引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后来村里通了自来水,井台边渐渐冷清了。年轻人嫌打水麻烦,只有些老人还固执地守着老习惯,说井水富含矿物质,熬出的粥是晶莹的绿、清芬的香。若是早上,家家炊烟袅袅的时候,走在村庄的任一个角落,闻到的都是这诱人的粥香。

离开故乡多年,我仍时常怀念那口老水井,回味那井水的甘甜。去年回老家,我和弟弟又来到了井边,往井里看,井水依旧清凌凌的,倒映着头顶的槐树影。风一吹,树影在水里轻轻摇晃,恍惚间,好像又听见了当年棒槌捶打衣物的声音,混着辘轳“咯吱咯吱”的哼唱,从深深的井底,慢慢浮了上来。惹人乡愁的,不仅是父母兄弟,更是这一口幽深荡漾的老井。

 

(作者 刘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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